爸爸的朋友来访,可爸爸不在,我作陪帮忙等人、顺便给他解闷。
献茶后,不免寒暄几句,可这位叔叔不爱说话,我总不能晾他一个人干坐着。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从伊拉克局势、到巴以战争、到美国霸权主义、到中国的外交政策、到什么是正义和侵略、到道德的定义、到如何看待问题……直到“叔叔再见”。我一个人在那里口沫横飞,纵论天下,俨然中央电视台的资深评论员。叔叔被我说傻了,临走前连说:你懂得可真多……
那是他对我很真诚的赞美。我也有点沾沾自喜,是呀,这场我个人的演讲下来,我在听者的眼中是多么的博学呀,简直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海阔天空,无所不知了。
可是当我踏踏实实地坐在电脑前,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所说的这些天下大事到底哪些才是我获得的第一手资料?我不是记者,但即便是记者也很难说得清楚这所谓的“第一手资料”就是事实的本身。
退一步,只相信自己相信的资料或信息。这样的相信其实在我的意识深处,由我主动选择的那个所谓的事实。持相反观点的人也可以说那是不真实的,但没办法我就是信这个,多年后它会得到修整,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这些资料的来源呢?书籍、电视、广播、小道消息……信息泛滥的时代,我不能全部接受,只能随机记一些。而这个随机也不是那么随便,它只是我的意识自主地捡它感兴趣的、感觉要紧的记忆。贴切地说,这时我的意识是个筛糠的筛子。但是当我没意识到自己是筛子的时候,我可以以为自己接受了外部世界的全部信息,而且未加筛检。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可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筛子,而且不知道自己的头上还有个更大的筛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你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当然了,我又掉进了自己的陷阱,我相信有那么个更大的筛子,这是个社会学上被实践证明了的理论。但这里又有了更多的陷阱,我能说真的有一个筛子吗?我能说那个社会学的理论就是真理吗?我能说实践的就一定可靠吗?事实上我不敢这么说,但是我就是相信这一套。
所以基于我上面的这些固执不化、值得推敲的个人信仰,我只能说没必要说服谁、除非是被说服者本人。因为很多人以为自己掌握了事实和真理,可我认为,事实和真理是个很玄的东西。
这么看来事实和真理似乎都离我太过遥远了,我猛然明白,自己看似博学,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说我知道了那些天下大事,到底能有什么用。就举伊拉克的例子吧:首先它离我太远了。就算我想关心那里人民的自由问题,但事实上他们能否自由,真的跟远在中国的我没有关系(当然,这时谁要跟我扯什么联系无处不在,我也没办法)。而且我也不知道世界上那么多的媒体到底该听谁的,谁说的更能让我相信。当然,我总是会相信某些信息,那我又要用什么理论去解释和分析呢?所以我曾经的博学和见解,其实都是别人帮我下的,就好像央视的资深评论员或者什么你相信的自由世界的资深评论员给你提供的资料和论断。
上面说了那么多,但愿有人没被我绕晕了。我只想说:我所掌握的资料、我所信仰的理论其实都是我从别人那里看来的。事实上,我自己什么也没创造出来,甚至是什么也没有想出来。我海阔天空地说着,像个说书的。我把很多书和资料,以别人理论和方法进行剪裁、粘贴后,用自己的舌头说了出来。这是不是更像个裱糊匠呢?
所以,想到自己曾经为了伊拉克人民而跟朋友争论时,就觉得脸红。我俩在那里喋喋不休,根本不是为了伊拉克人民伸张正义,其实就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口头上的胜利或者为显示的“博学”而已,其实这种得胜和博学对我有什么意义、对伊拉克人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饿了的话,得自己挣钱吃饭,遥远的伊拉克人民会考虑到我的死活吗?况且,把处在水深火热的伊拉克人民当成自己的谈资和得胜的砝码,实在不符合我对人性的要求。如果真的想去帮助他们,就应该冲到战火喧天的前线,做点具体实在的工作。
踏踏实实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很小的事情也远比坐在自家床上说书难。
这样我明白了,我没资格评论别人的世界,因为我连自己有没有思想,这么大问题都没搞清楚呢。这个世界太乱套了,我还是先把自己搞明白再说吧。
当然了,人类的知识本就识就是在前进和不断积累的,而我作为人类的一分子,从婴儿到成人,身体、心理、智识应该也是在慢慢成长的。
可我只想说20多年过去了,我越活越抽抽,整到今天,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2007年10月22日,補注:
這篇,寫得還算可以~~~
看來,我還是適合邏輯分析,不適合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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