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22日 星期一

雞蛋詭辯式

A:这鸡蛋真难吃。
B:隔壁家那鸭蛋更难吃,你咋不说呢?

A:这鸡蛋真难吃。
B:请拿出建设性的意见来,有本事你下个好吃的蛋来。

A:这鸡蛋真难吃。
B:下蛋的是一只勤劳勇敢善良正直的鸡。

A:这鸡蛋真难吃。
B:比前年的蛋已经进步很多了。

A:这鸡蛋真难吃。
B:你就是吃这鸡蛋长大的,你有什么权力说这蛋不好吃?

A:这鸡蛋真难吃。
B:你这么说是什么居心什么目的?

A:这鸡蛋真难吃。
B:自己家鸡下的蛋都说不好吃,你还是不是中国人

A:这鸡蛋真难吃。
B:tmd,我怀疑你是轮子(輪子 - 法輪功學徒)

A:这鸡蛋真难吃。
B:光抱怨有什么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努力去赚钱

A:这鸡蛋真难吃。
B:台湾网特,幹,这里不欢迎你

A:这鸡蛋真难吃。
B:幼右心理阴暗,连鸡蛋不好吃也要发牢骚

A:这鸡蛋真难吃。
B:该鸡蛋被一小撮不会下蛋的母鸡煽动导致变臭

A:这鸡蛋真难吃。
B:该用户发言已被管理员屏蔽

A:这鸡蛋真难吃。
B:中国的鸡蛋就难吃,美国的鸡蛋就好吃?卖国贼!

A:这鸡蛋真难吃。
B:台湾的鸡蛋好吃,你去呀,看不核平了你!

A:这鸡蛋真难吃。
B:中国的鸡蛋已经可以打败美国的鸭蛋,自豪!

A:这鸡蛋真难吃。
B:祖国的鸡生的蛋,再难吃我也不嫌弃!

A:这鸡蛋真难吃。
B:外国主子给你多少钱,你在这儿胡说?

A:这鸡蛋真难吃。
B:你竟敢说我们养鸡场的鸡蛋难吃?你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

A:这鸡蛋真难吃。
B:端起碗吃蛋,放下筷子骂娘,不知好歹,忘恩负义,无耻!

A:这鸡蛋真难吃。
B:难吃的鸡蛋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鸡蛋是好的,是优秀的,是经得起考验的!

A:这鸡蛋真难吃。
B:这是少数不法分子在蒙蔽不明真相的群众!

A:这鸡蛋真难吃。
B:这是别有用心的煽动,你想干什么?

A:这鸡蛋真难吃。
B:这是谣言,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们的鸡蛋都是合格的!

A:这鸡蛋真难吃。
B:这是没有根据的,希望媒体能客观报道。

A:这鸡蛋真难吃。
B:我看,有些人的鸡蛋不怎么样,我们的鸡蛋好五倍!

A:这鸡蛋真难吃。
B:正确的导向是我们养鸡场之福,错误的导向是我们养鸡场之祸!

A:这鸡蛋真难吃。
B:我们养鸡场处于初级阶段,必须坚持基本养鸡方法二十年不动摇!

A:这鸡蛋真难吃。
B:我们要建设有自己特色的养鸡场,让母鸡下出有自己特色的蛋!

A:这只鸡蛋真难吃。
B:虽然口感差了点,但对我们的身体是有益的,如果擅自引进一只美国蛋,我们的吸收系统和胃的承受力乃至整个内分泌,恐怕都会崩溃的。——理性左派学者。

A:这只鸡蛋真难吃。
B:这只鸡蛋难吃和地震无关。——地震专家

A:这只鸡蛋真难吃。
B:有国外敌对势力擅自对我国鸡蛋说三道四。——刘建超

A:这只鸡蛋真难吃。
B:中国鸡,加油!——中国爱国青年。

A:这只鸡蛋真难吃。
B:鉴于北京食客无理取闹地说鸡蛋难吃,我们两次赴京说服劝解,无效。——上海警方

A:这鸡蛋真难吃。
B:这是近日网上有人别有用心的造谣。

A:这鸡蛋真难吃。
B:你是少数不明真相的人,怎么可能难吃呢?

A:这鸡蛋真难吃。
B:国福民强,你杂不换鸡肉吃?

A:这鸡蛋真难吃。
B:没有一只蛋是十全十美的,所以就无权对蛋说三道四!

A:这鸡蛋真难吃。
B:大清的蛋好不好吃,清朝人民最清楚

A:这鸡蛋真难吃。
B:想想旧社会,穷人连饭都吃不上,每天咽糠吃野菜,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你要好好珍惜啊!

2010年2月12日 星期五

《青春狂騷曲》自《火影忍者》

哈,狂騷!中國人看到這樣的日文,難免要意淫一番哦,
狂騷的鳴人!(狐貍嘛,還是九尾,能不騷嘛~~~)
狂騷的佐助!(嗯~~~到處招蜂引蝶的~~~)
狂騷的卡卡西!(沒白看《親熱天堂》哦~~~)

當初看《火影忍者》TV版,很喜歡這首OP。幾年後的今天才看到原班人馬的MTV,沒想到居然全部是大叔級人物。

幾個涉嫌猥瑣的大叔,大吼:青春!狂騷!青春狂騷!有一點滑稽、有一點不甘、有一點自嘲,當胖大叔搖晃著腦袋,顫巍巍满是肥肉的兩腮隨著聲嘶力竭的嗓音抖動時,我忽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此歌如果交給十幾、二十的少年人演唱,應該又是另一番感受~~~
忽然想起Wind,這是本作我唯一喜歡的ED~~~


放了Wind就一定要放TV的片尾,個人認為這是《火影忍者》的經典之作~~~


感覺火影在疾風傳中就沒什麼好聽的OP和ED了,下面的Distance是我唯一喜歡的~~~這段OP的片頭,也很好看~~~下面視頻是完整曲+精彩圖片收集:

《火影忍者》隨便猜猜唄~~~

一、岸本齊史是同志吧~~~
猜測理由:
1. 畫男孩子的手法,尤其著裝,給我感覺很是『誘人』,而異性戀男漫畫家,不會把男孩子畫得色情;
2. 對男孩子之間友情的描述,其實不太像友情,更像是朦朧、隱而不宣的愛情。
舉兩個衣服的例子:
1. 佐助,注意他浪人裝扮時的敞襟穿法;
2. 佐井,露臍裝不稀奇,但是注意岸本齊史,還向下露出他髖骨突出的部分和腹股溝,同時畫出了“微笑的臀部”的那個凹痕。這幾個細節是男同志表現自己or表現別人的常用方式。
女畫家這樣畫,沒什麼可說的。岸本不是女人這樣畫就很怪,我看過不少熱血漫,異性戀男畫家,不會注意怎麼去表現男性身體的性感。而同性戀,則樂於如此。
岸本齊史筆下男性著裝和動作,有時帶著點色情的意味。而且是男同志審視角度下的色情,及他們眼中男人的性感。

二、最終戰結果?
整個忍著世界的爭鬥其實就是起源自六道仙人傳承人兄弟二人的惡鬥;
後來演變成兩族人即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的長期戰爭;
接下來的順位是宇智波斑和初代火影柱間;
那麼《火影忍者》最後將以宇智波佐助和繼承了柱間意志漩渦鳴人的對決結束全書。
兩族此戰結束後達成和解,世界歸於新的統一、和平。
鳴人應該當不成火影,感覺他跟佐助的武功,不是兩人全廢,就是有一人得廢,另,佐助的眼睛可能會殘。
這部戲看得其實就是,兩個小孩由互不了解、互有偏見,經過一些戰鬥+事件產生友情,成為朋友;
再因為某些事情,走上了決然相反的兩條路。在二人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彼此背道而馳,一次次錯過,同時又糾結於友情、羈絆的束縛……
然而,最終還是站在了戰場上以對立身份進行戰鬥,決一勝負。
但!但!但!這是少男間充滿基情的熱血漫畫呀!怎麼能讓我們的主角隨便死掉呢!所以日漫的規律是二人還是以最後一戰彼此互通心意達成和解,再次回歸友情。

腦補完畢~~~

2010年2月9日 星期二

白金的女體塑像 - 穆時英

今天,居然在馮唐的Blog上找到這篇小說!
高中時趁午休在書店匆匆看過,便驚嘆作者將婦科醫生對女患者的遐想與窺私慾刻畫之深刻,心理分析精準到位。
結果放下書回到學校我便把書名和作者通統忘記,此後竟再也找不到了~~~幾年過去無意間發現,非常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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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的女體塑像


  六点五十五分,谢医师醒了。
  七点:谢医师跳下床来。
  七点十分到七点三十分:谢医师在房里做着柔软运动。
  八点十分:一位下巴刮得很光滑的,中年的独身汉从楼上走下来。他有一张清癯的,节欲者的脸;一对沉思的,稍含带点抑郁的眼珠子;一个五尺九寸高,一百四十二磅重的身子。
  八点十分到八点二十五分:谢医师坐在客厅外面的露台上抽他的第一斗板烟。
  八点二十五分:他的仆人送上他的报纸和早点——一壶咖啡,两片土司,两只煎蛋,一只鲜橘子。把咖啡放到他右手那边,土司放到左手那边,煎蛋放到盘子上面,橘子放在前面报纸放到左前方。谢医师皱了一皱眉尖,把报纸放到右前方,在胸脯那儿划了个十字,默默地做完了祷告,便慢慢儿的吃着他的早餐。
  八点五十分,从整洁的黑西装里边挥发着酒精,板烟,炭比酸,和咖啡的混合气体的谢医师,驾着一九二七年的Morris跑车往四川路五十五号诊所里驶去。


  “七!第七位女客……谜……?”
  那么地联想着,从洗手盆旁边,谢医师回过身子来。
  窄肩膀,丰满的胸脯,脆弱的腰肢,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高度在五尺七寸左右,裸着的手臂有着贫血症患者的肤色,荔枝似的眼珠子诡秘地放射着淡淡的米辉,冷静地,没有感觉似的。
  (产后失调?子宫不正?肺痨,贫血?)
  “请坐!”
  她坐下了。
  和轻柔的香味,轻柔的裙角,轻柔的鞋跟,同地走进这屋子来坐在他的紫姜色的板烟斗前面的,这第七位女客穿了暗绿的旗袍,腮帮上有一圈红晕,嘴唇有着一种焦红色,眼皮黑得发紫,脸是一朵惨淡的白莲,一副静默的,黑宝石的长耳坠子,一只静默的,黑宝石的戒指,一只白金手表。
  “是想诊什么病,女士?”
  “不是想诊什么病;这不是病,这是一种……一种什么呢?说是衰弱吧,我是不是顶瘦的,皮肤层里的脂肪不会缺少的,可以说是血液顶少的人。不单脸上没有血色,每一块肌肤全是那么白金似的。”她说话时有一种说梦话似的声音。远远的,朦胧的,淡漠地,不动声色地诉说着自己的病状,就像在诉说一个陌生人的病状似的,却又用着那么亲切委婉的语调,在说一些家常琐事似的。“胃口简直是坏透了,告诉你,每餐只吃这么一些,恐怕一只鸡还比我多吃一点呢。顶苦的是晚上睡不着,睡不香甜,老会莫名其妙地半晚上醒过来。而且还有件古怪的事,碰到阴暗的天气,或太绮丽了的下午,便会一点理由也没有地,独自个儿感伤着,有人说是虚,有人说是初期肺病。可是我怎么敢相信呢?我还年轻,我需要健康……”眼珠子猛的闪亮起来,可是只三秒钟,马上又平静了下来,还是那么诡秘地没有感觉似的放射着淡淡的光辉;声音却越加朦胧了,朦胧到有点含糊。“许多人劝我照几个月太阳灯,或是到外埠去旅行一次,劝我上你这儿来诊一诊……”微微地喘息着,胸侧涌起了一阵阵暗绿的潮。
  (失眠,胃口呆滞,贫血,脸上的红晕,神经衰弱!没成熟的肺痨呢?还有性欲的过度亢进,那朦胧的声音,淡淡的眼光。)
  沉淀了三十八年的腻思忽然浮荡起来,谢医师狼狈地吸了口烟,把烟斗拿开了嘴,道:
  “可是时常有寒热?”
  “倒不十分清楚,没留意。”
  (那么随便的人!)
  “晚上睡醒的时候,有没有冷汗?”
  “最近好像是有一点。”
  “多不多?”
  “嗳……不像十分多。”
  “记忆力不十分好?”
  “对了,本来我的记忆力是顶顶好的,在中西念书的时候,每次考书,总在考书以前两个钟头里边才看书,没一次不考八十分以上的……”喘不过气来似的停了一停。
  “先给你听一听肺部吧。”
  她很老练地把胸襟解了开来,里边是黑色的亵裙,两条绣带娇慵地攀在没有血色的肩膀上面。
  他用中指在她胸脯上面敲了一阵子,再把金属的听筒按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左边的腮帮儿麻木起来,嘴唇抖着,手指僵直着,莫名其妙地只听得她的心脏,那颗陌生的,诡秘的心脏跳着。过了一回,才听见自己在说:
  “吸气!深深地吸!”
  一个没有骨头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儿的膨胀着,两条绣带也跟着伸了个懒腰。
  又听得自己在说:“吸气!深深地吸!”
  又瞧见一个没有骨头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儿的胀膨着,两条绣带也跟着伸了个懒腰。
  一个诡秘的心剧烈地跳着,陌生地又熟悉地。听着听着,简直摸不准在跳动的是自己的心,还是她的心了。
  他叹了口气,竖起身子来。
  “你这病是没成熟的肺痨,我也劝你去旅行一次。顶好是到乡下去——”
  “去休养一年?”她一边钮上扣子,一边瞧着他,没感觉似的眼光在他脸上搜求着。“好多朋友,好多医生全那么劝我,可是我丈夫抛不了在上海的那家地产公司,又离不了我。他是个孩子,离了我就不能生活的。就为了不情愿离开上海……” 身子往前凑了一点:“你能替我诊好的,谢先生,我是那么地信仰着你啊!”—— 这么恳求着。
  “诊是自然有方法替你诊,可是,……现在还有些对你病状有关系的话,请你告诉我。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
  “几岁起行经的?”
  “十四岁不到。”
  (早熟!)
  “经期可准确?”
  “在十六岁的时候,时常两个月一次,或是一月来几次,结了婚,流产了一次,以后经期就难得能准。”
  “来的时候,量方面多不多?”
  “不一定。”
  “几岁结婚的?”
  “二十一。”
  “丈夫是不是健康的人?”
  “一个运动家,非常强壮的人。”
  在他前面的这第七位女客像浸透了的连史纸似的,瞧着马上会一片片地碎了的。谢医师不再说话,尽瞧着她,沉思地,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回儿,他说道:
  “你应该和他分床,要不然,你的病就讨厌。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点了点脑袋,一丝狡黠的羞意静静地在她的眼珠子里闪了一下便没了。
  “你这病还要你自己肯保养才好,每天上这儿来照一次太阳灯,多吃牛油,别多费心思,睡得早起得早,有空的时候,上郊外或是公园里去坐一两个钟头,明白吗?”
  她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望着他,又像在望着他后边儿的窗。
  “我先开一张药方你去吃,你尊姓?”
  “我丈夫姓朱。”
  (性欲过度亢进,虚弱,月经失调!初期肺痨,谜似的女性应该给她吃些什么药呢?)
  把开药方的纸铺在前面,低下脑袋去沉思的谢医师瞧见歪在桌脚旁边的,在上好的网袜里的一对脆弱的,马上会给压碎了似的脚踝,觉得一流懒洋洋的流液从心房里喷出来,流到全身的每一条动脉里边,每一条微血管里边,连静脉也古怪地痒起来。
  (十多年来诊过的女性也不少了,在学校里边的时候就常在实验室里和各式各样的女性的裸体接触着的,看到裸着的女人也老是透过了皮肤层,透过了脂肪性的线条直看到她内部的脏腑和骨骼里边去的;怎么今天这位女客人的诱惑性就骨蛆似的钻到我思想里来呢?谜——给她吃些什么药呢……)
  开好了药方,抬起脑袋来,却见她正静静地瞧着他,那淡漠的眼光里像升发着她的从下部直蒸腾上来的热情似的,觉得自己脑门那儿冷汗尽渗出来。
  “这药粉每饭后服一次,每服一包,明白吗?现在我给你照一照太阳灯吧,紫光线特别地对你的贫血症的肌肤是有益的。”
  他站起来往里边那间手术室里走去,她跟在后边儿。
  是一间白色的小屋子,有几只白色的玻璃橱,里边放了些发亮的解剖刀,钳子等类的金属物,还有一些白色的洗手盆,痰盂,中间是一只蜘蛛似的伸着许多细腿的解剖床。
  “把衣服脱下来吧。”
  “全脱了吗?”
  谢医师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说:“全脱了。”
  她的淡淡的眼光注视着他,没有感觉似的。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块肌肉全麻痹起来,低下脑袋去。茫然地瞧着解剖床的细腿。
  “袜子也脱了吗?”
  他脑袋里边回答着:“袜子不一定要脱了的。”可是亵裙还要脱了,袜子就永远在白金色的腿上织着蚕丝的梦吗?他的嘴便说着:“也脱。”
  暗绿的旗袍和绣了边的亵裙无力地委谢到白漆的椅背上面,袜子蛛网似的盘在椅上。
  “全脱了。”
  谢医师抬起脑袋来。
  把消瘦的脚踝做底盘,一条腿垂直着,一条腿倾斜着,站着一个白金的人体塑像,一个没有羞惭,没有道德观念,也没有人类的欲望似的,无机的人体塑像。金属性的,流线感的,视线在那躯体的线条上面一滑就滑了过去似的。这个没有感觉,也没有感情的塑像站在那儿等着他的命令。
  他说:“请你仰天躺到床上去吧!”
  (床!仰天!)
  “请你仰天躺到床上去吧!”像有一个洪大的回声在他耳朵旁边响着似的,谢医师被剥削了一切经验教养似的慌张起来;手抖着,把太阳灯移到床边,通了电,把灯头移到离她身子十时的距离上面,对准了她的全身。
  她仰天躺着,闭上了眼珠子,在幽微的光线下面,她的皮肤反映着金属的光,一朵萎谢了的花似的在太阳光底下呈着残艳的,肺病质的姿态。慢慢儿的呼吸匀细起来,白桦树似的身子安逸地搁在床上,胸前攀着两颗烂熟的葡萄,在呼吸的微风里颤着。
  (屋子里没第三个人那么瑰艳的白金的塑像啊“倒不十分清楚留意”很随便的人性欲的过度亢进朦胧的语音淡淡的眼光诡秘地没有感觉似的放射着升发了的热情那么失去了一切障碍物一切抵抗能力地躺在那儿呢——)
  谢医师觉得这屋子里气闷得厉害,差一点喘不过气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要跳到喉咙外面来似的震荡着,一股原始的热从下面煎上来。白漆的玻璃橱发着闪光,解剖床发着闪光,解剖刀也发着闪光,他的脑神经纤维组织也发着闪光。脑袋涨得厉害。
  “没有第三个人!”这么个思想像整个宇宙崩溃下来似的压到身上,压扁了他。
  谢医师浑身发着抖,觉得自己的腿是在一寸寸地往前移动,自己的手是在一寸寸地往前伸着。
  (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主救我……)
  白桦似的肢体在紫外光线底下慢慢儿的红起来,一朵枯了的花在太阳光里边重新又活了回来似的。
  (第一度红斑已经出现了!够了,可以把太阳灯关了。)
  一边却麻痹了似的站在那儿,那原始的热尽煎上来,忽然,谢医师失了重心似的往前一冲,猛的又觉得自己的整个的灵魂跳了一下,害了疟疾似地打了个寒噤,却见她睁开了眼来。
  谢医师咽了口黏涎子,关了电流道:
  “穿了衣服出来吧。”
  把她送到门口,说了声明天会,回到里边,解松了领带和脖子那儿的衬衫扣子,拿手帕抹了抹脸,一面按着第八位病人的脉,问着病症,心却像铁钉打了一下似的痛楚着。


  四点钟,谢医师回到家里。他的露台在等着他,他的咖啡壶在等着他,他的图书室在等着他,他的园子在等着他,他的罗倍在等着他。
  他坐在露台上面,一边喝着浓得发黑的巴西咖啡,一边随随便便地看着一本探险小说。罗倍躺在他脚下,他的咖啡壶在桌上,他的熄了火的烟斗在嘴边。
  树木的轮廓一点点的柔和起来,在枝叶间织上一层朦胧的,薄暮的季节梦。空气中浮着幽渺的花香。咖啡壶里的水蒸气和烟斗里的烟一同地往园子里行着走去,一对缠脚的老妇人似的,在花瓣间消逝了婆娑的姿态。
  他把那本小说放到桌上,喝了口咖啡,把脑袋搁在椅背上,喷着烟,白天的那股原始的热还在他身子里边蒸腾着。
  “白金的人体塑像!一个没有血色,没有人性的女体,异味呢。不能知道她的感情,不能知道她的生理构造,有着人的形态却没有人的性质和气味的一九三三年新的性欲对象啊!”
  他忽然觉得寂寞起来。他觉得他缺少个孩子,缺少一个坐在身旁织绒线的女人;他觉得他需要一只阔的床,一只梳妆台,一些香水,粉和胭脂。
  吃晚饭的时候,谢医师破例地去应酬一个朋友的宴会,而且在筵席上破例地向一位青年的孀妇献起殷勤来。


  第二个月
  八点:谢医师醒了。
  八点至八点三十分:谢医师睁着眼躺在床上,听谢太太在浴室里放水的声音。
  八点三十分:一位下巴刮得很光滑的,打了条红领带的中年绅士和他的太太一同地从楼上走下来。他有一张丰满的脸,一对愉快的眼珠子,一个五尺九寸高,一百四十九磅重的身子。
  八点四十分:谢医师坐在客厅外面的露台上抽他的第一枝纸烟(因为烟斗已经叫太太给扔到壁炉里边去了),和太太商量今天午餐的餐单。
  九点廿分:从整洁的棕色西装里边挥发着酒精,咖啡,炭化酸和古龙香水的混合气体的谢医师,驾着一九三三年的srudebaker轿车把太太送到永安公司门口,再往四川路五十五号的诊所里驶去。
(穆時英)


漢語中『最』的使用

聽人說『最』是英文的表達方式,仔細想來,確實有些道理。
比如:『最××』確實不是漢語的傳統表達方式,而中文則習慣於:
一、過去一般會用:極、絕、卓等表示頂級的概念。如荒唐已極、絕世、卓著……
等而下之的是:次、遜等,例如,先夸獎某女絕美,之後評價另一個女人則可說:遜之遠矣。

二、以執牛耳、廟堂、芝蘭玉樹等有形的東西(主要是名詞),去表示高層次or頂級的概念。
如果是形容詞,一般有如下表達方式,如:文采飛揚,但絕對不會說文采最飛揚;次之,可能會說,某文凝滯。這裏也沒有什麼『最』的概念 。

三、另外是專有詞彙:出乎其類拔乎其萃、出類拔萃、鹤立鸡群、超群绝伦……一般都不會說“最”。
可見,中文在表達“最”的概念時,喜歡用幾個東西進行比較,即用實質的東西(名詞)去對比,以顯示高低,較明顯的就是:云泥之別、天淵之別……

所以,感覺『最××』『最……之一』應該是翻譯句式。

補記:寫完後,我才想到去查字典~~~結果就發現自己非常之能胡扯~~~可見,瞎掰也是有境界的~~~

字典解釋如下:
◎ 最 zuì 〈形〉
(1) 古代考核政绩或军功时划分的等级,以上等为最。跟“殿”相对 [first]
犹无益于殿最也。——班固《答宾戏》。注:“上功曰最。”
有里课之,最者,赐田典日旬。——《睡虎地秦墓竹简·厩苑律》
(2) 又如:最吏(表现特别,考绩最优的官吏);最尤(特异,突出);最吏(考绩优秀的官吏);最殿(功绩最劣等者);最课(官吏考课的最高成绩)

◎ 最 zuì 〈副〉
(1) 假借为“绝”。表示程度,相当于“极”、“尤” [most;best;to the highest degree]
秦之水泔最而稽。——《管子·水地》。注:“绝也。”
中侯仍拜稽首受最。——《尚书》。注:“要言也。”
最从高帝。——《史记·绛侯周勃世家》。索隐:“都凡也。”
最下者与之争。——《史记·货殖列传》
最爱湖东行不足。——唐· 白居易《钱塘湖春行》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宋· 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最著前。(排在最前头。著,居于。)——《资治通鉴》
最著者二。——清· 侯方域《壮悔堂文集》
(2) 又如:我对他最了解;他熟悉情况,最有发言权;在班里数小李最会唱歌;最品(极品);最能(最习于水性。能,习);最启(最前头,最先进);最殿(在最后面;最落后)

◎ 最 zuì 〈名〉
(1) 首位 [the first place]
都署之役为最。——孙文《<黄花冈七十二烈士事略>序》
课殿最以闻。——《汉书·宣帝纪》。注:“凡要之首也。”
(2) 又如:世界之最
(3) 凡要,即簿书的纲要、总目 [comprehensive]
愿奉三年计最。——《汉书》
(4) 又如:最目(簿书的总目,总括文书内容的提要或目次);最观(综观)

2010年2月8日 星期一

新聞的哲學 - 陶傑

陶傑 蘋果副刊 2010-02-08黃金冒險號

新聞的哲學

如果這就是「天地有正氣」,當年烈死的文天祥,未免太過cheap了。

不過是一個壞男人,想染指一個蠢女人的家財。千億財產,如果判給她生前剋扣實用面積的萬千業主,欠薪的建築判頭和工人,才算一點點的正氣伸張。這個女人何等質素,坐擁如此財富,在一個稍有正氣的地方,如芬蘭、瑞典、荷蘭,在人人安居樂業的國家,不會出現一個如此妖異的富豪。

正如戴卓爾夫人出兵攻打福克蘭。不錯,阿根廷的軍人總統加蒂里也是一個右翼的領袖,也不是什麼忠良之士。是阿根廷先動手入侵,但看看地圖,福克蘭離英國那麼遠。這場仗,戴卓爾夫人打贏了,但從一個馬克思主義者的角度,戴卓爾夫人是不可以昂首挺胸宣示「天地有正氣」的。

在一個正邪錯亂的時代,像《雙城記》著名的開卷般,論大革命前夕的法國:「總之,那樣的時代,就像今世,一些最喧鬧的評論權威,不論細說其好壞,都愛用最偏激的譬喻。」

「天地有正氣」,在一個道德的語境中,這句話是不可以胡亂引用。壞和蠢之間打官司,蠢的一方,在身後贏了,就是「正氣」的勝利?至少她行年近百的家公不同意,這千億元,按照文天祥代表的中國儒家的禮教,每一文錢,與這個女人無關,全歸王姓的夫家,何來的正氣?

社會太偏激,不是包圍立法會的「八十後」一代,而是地產富豪在誇張詞句裏隱藏扭曲了的偽道德觀,最好笑的是許多人鼓掌,咸表認同。這些儍蛋,也包括當初買了這個女人名下的房子的寃大頭吧。千億財富,本來都屬於他們,也就是從市民身上榨出來的。

壞人和蠢人相爭,看熱鬧好了,不妨嚴守中立。畢竟一方不是死守四行倉庫的國軍。另一方,也不盡是日本鬼子,沒有一方是正氣的依歸。一個城市貧富懸殊成這個樣子,沒有土地的,永無翻身之日,看戲就看戲,嗑花生好了,不必為其中一方押下感情的注碼。如果看過電影《巴別塔》,就會領悟,在一個正氣泯滅的亂世,在壞人和蠢人之間,蠢人比壞人更可惡。先有愚昧的判斷,後有妖邪而惡心的情節。看穿這一點,不鼓掌的,才是哲學家。

---------- 我是我想發言的分界線 ----------
此文尤其好,有撥亂反正之功。
如今較普遍的情況是,很多詞彙被濫用or誤用,甚至致使該詞貶值,如:學者、專家、教授等。
記得魯迅先生曾撰文《學問的折扣》,講得也是類似問題。
兩篇文章所反映的問題,能看出這種夸張、不實的修飾手法,其實是中國人從古至今一貫的表達方式~~~


2010年2月6日 星期六

比高低

我發現在金庸大部分支持者中,有一種奇怪現象,就是他們很喜歡把金庸小說同梁羽生、古龍等等作品進行比較,而他們的結果往往是金庸勝出,然後再擺出一副把別人踩在腳下的勝利者姿態,借此暗示金庸擁躉的審美品位要比其武俠小說作家的讀者要高得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們已經意淫到,金庸可以併駕其驅甚至超越魯迅、錢鐘書、張愛玲、沈從文、老舍等等的地步了。武俠小說本來就是通俗流行小說,本身趣旨高不到哪去,能從中讀出樂趣或感悟就足夠了,但是能把一個人的武俠小說吹捧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程度,實在令人質疑這些人到底除了金庸還讀過什麼別的小說。

他們在國內比夠了,讓金庸在中文領域無敵後,便開始放眼海外。最可笑的是居然敢把大仲馬(Alexandre Dumas)的《基督山伯爵》也拿出來跟金庸作品比。我真要反問,他們到底有無常識?除了都是通俗小說,二人到底有什麼可比性?不過我倒是理解這些金迷,能把金庸提到大仲馬的高度,那他們的品味顯然又升了一個臺階,超歐趕美的目標就已經完成二分之一了。
對了,那人要是不提大仲馬,我還想不起來金庸曾寫過一個《基督山伯爵》的劣質仿本——《連城訣》。如此一來到還真是有很多可比性了~~~

另外,金庸小說真有那麼好?過去我很喜歡金庸,可大約十年後再讀《天龍八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曾極力推崇過這樣一本書。小說中遍布邏輯錯誤、上帝視角、前後文沖突等等,尤其細節根本禁不住推敲。除了小說主旨可圈可點外,《天龍八部》簡直硬傷累累,看到中途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算了,跟金庸死忠不能太認真,反正他們已經天下第一、宇宙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