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民不是萬靈丹 - 陶傑

陶傑  2008-10-04  黃金冒險號

親民不是萬靈丹

領袖做親民騷，平易近人，以為無官威，沒架子，就會得到人民敬愛，這種包裝，是不是萬應萬靈？

當然不是。一八三○年，巴黎暴亂，迫使國王查理十世退位。本來，法國早已經革命了，建立了共和，但後來拿破崙自己稱帝，還有流亡的前王叔路易十八回國復辟，所以又有了國王。

但人民厭倦了皇室統治，這一年，又造反了。組成一個委員會，由這個小圈子「選」出了一個叫路易菲力的貴族當了國王。

路易菲力沒有拿破崙或其他什麼國王的直系血緣，他心裏明白，自己當了國王，多少是時勢的幸運，他沒有權威和公信。其次，他對當國王沒有什麼興趣，他的興趣是做生意，他有一大幫銀行家朋友，喜歡跟他們談股票講錢。

路易菲力想做一個不一樣的國王，他雖住在皇宮，但不穿華麗的衣袍，改穿便服，戴一頂灰帽子，平時手持一把雨傘，不要座駕車，像一個中產階級市民一樣走在街頭。

當初市民覺得這位國王很親切，叫他做「小資國王」（The Bourgeois King），但後來市民覺得他不像領袖，銀行界和富商也開始認為這位國王很小家，他成為上流社會背後非議的笑柄。

首先工人開始遊行示威，然後各階層都起來造反，要求真正的民主。路易菲力在壓力面前，順從民意，撤換了總理，以為這是對公眾「釋出善意」，危機可以告一段落。但公眾卻認為這是國王軟弱可欺的跡象，街頭示威爆發成革命，堆沙包，架鐵馬，包圍皇宮，路易菲力匆匆宣布退位，逃亡到英國。

路易菲力的倒台，不是他太獨裁，奇怪地是因為他太「親民」。他不是不知道十九世紀的歐洲面臨一場大變局，身為統治者，也要順應潮流。他最初提著一把雨傘在街上走，市民覺得很有趣，但後來覺得這身打扮不過是愚民的花招，貧富懸殊加劇，路易菲力除了「親民」，並無治國的真本領，人民看穿了這層薄薄的包裝，起來把他趕下台。

一個領袖，如果沒有價值觀的本質，也就是所謂substance，再「親民」也沒有用，清朝的道光皇帝很勤儉，衣服穿了洞，自己縫補，一時滿朝文武都學著老闆，上朝的官服都打滿補釘。英國的艦隊打來了，道光這位節儉的老好人沒有本事，一衝就垮了。

環顧今日，像台灣的馬英九，多少有一點路易菲力的影子。不止馬英九一個，閣下看一看，好笑嗎？這個世界哪有一條不變的公式？自以為聰明的人，一知半解地失敗了，這種悲劇還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