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7日 星期五

王家衛談《春光乍泄》音樂及Piazzolla

  關於電影
  對我來說,電影總是關於光影與聲音,而音樂正是聲音的一部分。

  忘不了的事
  1996年的6月,我開始在阿根廷拍片,耶誕節的前兩天才回到香港,而從那時起,我對這個國家的記憶也日漸模糊。真正停留在我心頭的是聲音:我自己設法學會的初淺西班牙文單字、仿佛滲入空氣般無所不在的足球評論、La Boca人行道旁的Salsa樂團、Bar Sur裏的探戈音樂,以及lgyasu瀑布所發出的聲響。我得做張原聲帶才行!

  被Veloso的音樂所感動
  1996年6月22日我第一次來到阿根廷。在這趟行程之前,我聽了許多南美音樂,也買了Caetano Veloso 的《Fima Estampa so Vice》專輯。Veloso深深的感動了我。專輯除了“Cucurrucucu Palomg”一曲外,其餘均以葡萄牙文演唱。我知道這首歌,它在六○年代的香港相當流行,我決定以它來做為劇中主角黎耀輝(由梁朝偉飾)踏進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前的預兆。

  神秘的鴿子
  我找人為我翻譯“Cucurrucucu Paloma”這件事至少煩了五次,每次翻譯出來的結果都不一樣,不過每個人都同意這是一首與鴿子有關的歌(西班牙文Paloma就是鴿子的意思)。真有趣!

  水平欲念的垂直表達
  探戈與我想像的差別頗大,這種音樂、技巧、氣氛……有人曾形容它是一種“水平欲念的垂直表達”。在與探戈音樂的小小相處中,我終於明白那個人確實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奇跡
  Carlos與Allcia這隊來自卡薩布蘭加探戈酒吧(Casablance Tango Bar)的舞者,實在是太完美了。但那個表演場所有點太大、價格也太高,於是我們最後只好前往比較小、但氣氛好、拍攝可能性也較大的Bar Sur……結果出乎意料的事情開始發生:當我們為張國榮的夥伴一角試鏡時,Carlos又出現了。這真是棒的令人難以置信,這對舞者及他們的樂團,很快地便轉移陣地到Bar Sur 來演出。

  前奏響起
  1996年8月在前往阿根廷拍片的途中,彭綺華(我們的製片)給了我她在阿姆斯特丹機場挑的兩張Astor Piazzolla 的CD。這真是命中註定。我在機場上聽了他的音樂,我聽到某些在探戈音樂之外的東西;那是這座城市的節奏,這部電影的節奏。

  獲得祝福
  我與已故的Piazzolla 之子Daniel討論音樂版權的問題。可以理解地,他對一個無知的香港導演,想在新片中使用他父親的音樂感到十分好奇。“我認為我的作品若缺少了你父親的音樂便無法完整。”我告訴他。“而更進一步,我想將這些好音樂介紹給亞洲觀眾。”這次的見面令人愉快,而我也得到了Daniel Piazzolla的祝福。

  含淚的歎息
  哎,現金用完了,八星期的工作天延長為四個月,我們有限的預算只能買到“Prologue (Tango Apasionado)”一曲的版權,而為了讓影片更完整,我還需要“Finale (Tango Apasionado)”這首歌,同時我也愛死了“Milonga For 3”。回到香港之後,我們發現事實上仍有些余錢。於是我走進彭綺華的辦公室歎息說:“讓我們把另外兩首歌也弄到手。”
(nani補充:音樂出自Rough Dancer and The Cyclical Night (Tango Apasionado)


  往日情懷
  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阿根廷令人聯想起放逐的景象與懷舊的感覺。在當地拍片也令電影逐漸朝著那個方向進行。我在去阿根廷之前甚至不曉得有Milonga的存在,但在那兒,我漸漸明白。探戈是一種儀式,而Milonga才是靈魂。

  朋友、朋友……朋友?
  在不聽“遠離La Boca”的勸阻之下,我們開始與這個地方談起戀愛。一開始我們十分地小心謹慎,因為太多人告訴我們在La Boca拍戲可能會犧牲頗大,而事實也證明這個比喻一點都不誇張。一晚我們開始在“三個朋友”(3 Amigos)的店門外拍戲,很快地,我們便被邀請到店裏拍攝,結果這場戲拍了一整天,然後是第二天、第三天,而我們每次光顧的索價也由100披索很快地漲到200、500披索。最後一晚,當我們在拍攝張震離開梁朝偉前往El Fin Del Mundo時,價格已躍升至1800披索。那裏的人大概也感覺到那是我們無法欠缺的最後一夜。

  生命的未知真相
  為了搭配“三個朋友”的那場戲,我們邀請了一個樂團出外景並做事後的錄音。老實說這不是一個很專業的樂團,他們只是出現並演奏了幾首歌而已。到今天,我還不曉得這些歌是他們原創或是翻唱的,我甚至連歌名也不知道。

  美妙的東西
  1996年的10月14日張國榮離開了布宜諾斯艾利斯,當時電影只完成了三分之二,而整個拍攝小組都想回香港。我不想留在飯店,於是便到市內去溜達。我在Avenue de Corrientes買了一張Frank Zappa的唱片。對我來說Frank Zappa一直只是個名字而已,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的音樂。但基於一種全然的直覺,我想這裏頭可能有些很棒的東西。

  給Frank Zappa
  Frank Zappa,怎麼我們今時今日才得以相遇呢?

  壞男孩
  對我來說,Frank Zappa與Astor Piazzolla在他們各自的文化中是極相似的人物。他們都是壞男孩,以新的生命感令音樂更豐富。

  酒醉、心碎
  1997年的2月,我們的攝影指導杜可風來到我的辦公室。他因為再一次的失戀而沮喪、酒醉。我放Frank Zappa的“I’ve Been In You”給他聽。我們在那兒坐了四個鐘頭,反復地聽著這首歌。有兩個小時杜可風都待在廁所裏,是哭是睡,我仍弄不清楚。

  關於Frank Zappa的唱片
  今天,我已經擁有超過30張的Frank Zappa唱片。

  尋找電影名稱
  這部電影完全是來自Manuel Puig的《Buenos Aires Affair》這本書,我非常喜歡這個名稱,而且老是想在我的一部電影中用上它。然後,在我結束了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拍攝工作後,我才發現這部片子其實與這個城市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也因此我珍愛許久的電影名稱也就無用武之地了,而且我必須想一個新的名字。

  朋友的好處
  當Frank Zappa的“Happy Together”因版權問題複雜而使用無望時,我轉而請求我的朋友鐘定一翻唱這首歌。Danny在七○年代時曾擁有自己的樂團(叫做The New Topnotes),而我們的合作關係打從我的電影《熱血男兒》(本名《旺角卡門》)就已經開始。對我而言,Danny就是香港的Frank Zappa。

  Happy Together
  坎城影展的選片員是群非常認真的人。有兩個禮拜的時間,他們一直以緊急電話告訴我他們需要確定這部電影名稱。結果在截止日期,也就是1997年4月16日當天,我非常開心地為電影取了“Happy Together”這個英文名字。乾杯
  
轉自:探戈是儀式,Milonga才是靈魂 - 王家衛談《春光乍泄》音樂及Piazzolla

注:嗯……感覺王家衛對音樂的判斷跟我的感覺挺合拍,哎……我也愛死了Milonga for 3~~~;底色是我加的~~~;看完這篇手記,感覺當初自己對《春光乍泄》的判斷是準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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