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句 - 邁克

蘋果日報 2007.03.27 [E11 / 名采論壇 / 邁克 / 克社會 ]

電影節進行得如火如荼，朋友見我既沒有因趕場節衣縮食而面黃骨瘦，也沒有為長時間委身於黑暗空間而眼下現袋，以為我善有善報，終於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謎底十分簡單：一日四場的趕集生涯，從來不是我的一杯茶，除了當年工作需要，其實吝於自薦飾演嗜戲如命的吸光殭屍。甚至身負重任的時候，我也不忍心像個後母般虐待自己，「收工」填在日程表的適當位置，賣命殉職這回事不在考慮範圍以內。

記得某次出席威尼斯影展，被資深亞洲專家扯住聊天，他興致勃勃談論昨晚的午夜場和今早遲了五分鐘的八點半，我卻厚顏無恥大讚對面海碧姬高根漢美術館的展覽，還有聖馬可廣場名牌老咖啡館的氣氛，令他瞪大清澈的藍眼睛，深深為第三世界文化機構的所托非人感到痛心和惋惜。

就算是最巨型的露天吹氣大銀幕，也容納不下整個宇宙吧？

這個星期天下午，漫步到浣紗街吃過豬扒包之後，我到中央圖書館為杜聰的關懷愛滋孤兒打氣。站在兒童繪畫比賽入圍作品面前，積塵生鏽的眼睛非常驚訝：未經一事不曾長智的小朋友，看到的色彩原來這麼繽紛，橫衝直撞的紅黃藍，還沒有學會品味的交通規則。那種任性和沉溺，往後會受成人世界制裁，野蠻成為女友的專利，然後這些野蠻女友，轉眼又成為別人的野蠻奶奶。

莫名其妙響起的背景音樂，是那首原為反戰而作的美國民歌：「花都到哪裏去了，長時間流過，花都到哪裏去了，長時間以前……」當然是一隻寂寞的蝴蝶的疑惑，找不到歇腳的地點，無奈地移花接木，暫時棲息在別人的長短句裏，錯把他鄉作故鄉。